瓷圣何朝宗 | 連江水:溪陽堂的古井
-
小陶陶
2022-03-17 16:56:04 德化縣融媒體中心1369
14870
溪陽堂的古井
連江水
溪陽堂的古井 作者供圖
在空曠的何厝坂有一口古井,一口無名古井,深淺莫測。
說無名古井并不準確,它在溪陽堂前,當屬溪陽堂的古井。溪陽堂是征遷過的何厝坂僅存的老房子,因它是德化潯中后所村的何氏祠堂,眾多何氏子孫喝著那井水在這座老屋繁衍生息,開枝散葉,更因為德化人民認為它是何朝宗的祠堂或故居。
那么何朝宗喝過溪陽堂的井水?在對一口古井尚且一無所知的情況下,我不能做出肯定的回答,因為一代宗師何朝宗比古井更加遼遠而深邃,一句“不知何許人,或云祖籍德化”比什么都更費周章。
從溪陽堂走出的老人記得,那口井早些年并無井臺,只是用石頭圍出比平地稍高的井沿,在1976年春才用水泥堆出半米高的井臺。井口旁的水泥地上一行用白瓷碼出“一九七六年春”印證了這一切。
生活離不開水,那時哪座大厝誰能離開一口古井啊,然而比古井更為復雜的人事又有幾人知曉?“那時這里住著四戶人家,每天也就是打水煮飯,洗衣洗菜,偶爾在井邊談天說地,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啊!”從溪陽堂出來的老人沒有太多有關井的記憶,說到何朝宗更是語焉不詳。我們沒辦法望穿井底,抽干井水,淘選出沉淀在井底數百年來的生活細節。時間久遠,流逝無情,就像老厝前的浐溪水不舍晝夜,比眼前靜止的老井更難捉摸。
老人告訴我,祖上何昆源在洪武年間撥軍到德化隆泰社厚蘇(今稱后所)屯墾,至于溪陽堂什么時候始建已不清楚,現在這老祠堂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人民公社時期的建筑,當時破舊的溪陽堂差點成了大食堂的柴火。
眼前的溪陽堂古拙簡約,是典型的閩南建筑風格,兩進五開間,上落大廳居中,廳頭設神龕,兩邊列大房邊房;下落櫸頭角房下房;另,左右各有過水、護厝、樓仔等附屬,與多數同時期比較完備的閩南民房并無特別之處。每年過年月半何氏宗親都會聚集在此祭祀祈福。
老地基多以溪石堆砌而成,少有見證昔日繁華厚重的青石板,找不到“我祖上曾經闊過”印跡。
之前的溪陽堂是什么模樣,它經歷了什么?少有人知曉,就像沒人知道這古井是什么時候開鑿的一樣?所幸歷史偶爾會在夾縫中留下一些蛛絲馬跡。《德化縣志》(清?乾隆)載:“康熙十五年四月十六日,大雨,溪水暴漲,白浪淹城。沿溪一帶,城垣廬舍,盡湮為壑。”與何厝坂一水之隔的周家大厝被淹,一夜失蹤十多人,想來溪陽堂也不能幸免。再后來,德化城東大開發時,這片納入了拆遷范圍,在有識之士的呼吁聲中,溪陽堂在挖掘機下得以幸免,紅磚砌成的“下落”是近年剛修補上去的。現在,整片的河厝坂只有溪陽堂一座老屋,還有那一口古井。
文字沒有明確的記載,歷史也就留下了懸案。幸運的是有些文史專家一直在追根溯源,耐心縝密地從歷史深井淘洗出一些事實真相。德化本地的文史專家徐本章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。
何厝坂何氏有一本殘破的清代族譜,上面記載何昆源有九世孫兩人:一為何容海,一為何棲潭,生卒年不詳。其中,何棲潭,號振宗;何容海的號可能就是朝宗,譜志在此處剛好殘破。本章先生得出這樣鱗光片甲的推斷。首先,何厝坂何氏并非旺族,從洪武撥軍到清代乾隆年間始修族譜,三百多年的時間可能出現一些遺漏實屬正常;在當時手藝人做為一個“下三流”階層,并沒有值得大書特書之處。其次,當時手藝人,特別是塑像師傅并不熱衷于鈐真名于佛像之上供人跪拜侍奉,因而少用真名,多鈐藝名或字號,位置也多印制于背面或底座。例如,明末樂陶孫醇宇雕塑就多鈐“筍江山人”印,偶有塑像同時鈐有“筍江山人”與“醇宇”兩款,多少也是出于這種“自謙”的做法。最主要一點,何朝宗所有雕塑瓷質溫潤潔白,獨一無二的“糯米胎”是其他窯口的瓷土所無法復制的,何朝宗長久居住德化創作是毋庸置疑的事實。
當然,我們也不妨天馬行空地想像一下,何朝宗并不一定死守著溪陽堂這一口井,漂泊是當時手藝人的命運,這樣“不知何許人,或云祖籍德化,寓郡城”(清?乾隆《泉州府志》)的說法也就順理成章。那么,溪陽堂的井水曾清凈過他的風塵仆仆!
洗凈了風塵的何朝宗,把人間煙火與人文藝術完美地融進瓷泥,以干凈和虔誠一寸一寸地塑出“天下共寶之”的佛像。“凡有井水處,即能歌柳詞”說的是宋代那個落魄的柳永,然而,很多藝術家的際遇是相通的,在世時命運多舛,身后他們創作藝術品在替他們發聲,現在如化用“凡有井水處,即有何氏瓷”來形容何朝宗,不為過吧。
責任編輯:陳美珠
